韶山之东,井冈其南。峰如铁脊,名曰安源。山下深埋宝藏,林中多生草莽。千株松柏,森严如之阅兵;遍野杜鹃,重峦为之尽染。山阴安寝,唯革命烈士之英灵;山上雄踞,乃大罢工之纪念馆也。
丁亥末,冰雪扬(2008年)。大雪压松,宁折不弯。有值馆者,人曰老张。手举丈八之长矛,挑战百年之冰霜。是宿寒风愈紧,暴雪更狂。老张冲出营寨,跃马横枪。
其老张,年六十,名不知,好酒食。退而不休,值为馆士。曰:“人生百年,各有其志。阿翁葬此,愿为其侍。”抑或醉曰:“一花一英魂,一树一战斗。此树平型关,彼是腊子口。此花我先翁,彼是我娘舅。但得壶中死,葬在先人后。”人皆哂之。
好老张,鸣枪勒马,嘴啖坚冰。杀出营寨,直捣龙庭。奈何树高雪厚,重兵据守南京。其攀枝而上,手拽龙缨。奋起千钧之大棒,挑落城头之敌旌。次第辽沈、淮海,战士凯旋平津;忍顾皖南、西路,英雄落泪于四平也。
顷而骇浪惊涛,绝天悬崿。老张跃步云梯,哪管滑如铁索。左出击,右闪躲。流弹割眉,有如刀挫。唯有瞄准时机,骤然飞身爆破。碉堡崩塌,冰雪喷火。将军立如泰山,小鬼失其魂魄。虾兵蟹将,葬身大渡兮滚滚洪流;漫天礼花,将军头上其纷纷而落也。
继而冰火燎红天际,鲜血模糊双眢。将军纵马,奔至岸边。敌机上下穿梭,倾其弹药;将士牺牲大片,俱在跟前。百里湘江,因淤血而凝滞;九宸日月,似含恨而呜咽。百孔千疮,红旗摇摇乎欲坠;前赴后继,将士一马而当先。躯已炽,志更坚。步踉跄,口喷烟。吹炸酒瓶,风中凝固其冲锋之绝唱;抛空战袄,画面定格在爆破之瞬间。飞矢乱,皮肉掀。当阳桥头,黑将军怒喝;将倾大厦,看盘古擎天。忽有妖机坠毁,重砸力士双肩。千钧压顶兮任尔枪炮,金刚立化兮矢志不迁。时空凝固,万籁无言。风飏飏兮将星升起,光炬炬兮穿透流年也。
未几苏区魂游,欲寻其父。兵遭围剿,身抛异处。灵境重逢,惊诧其青春永驻;相扶结舌,唯恐之一时难诉。“为父未养,儿有怨乎?”“孩提曾有,长大全无。英年殒命,父无悔乎?”其父则曰:“吾等乡亲五千余众,携手踏上革命之路。得生见新中国者,屈指方才一二十数。虽领衔乎将帅,不敢居其功;余者五千英烈,焉来言悔之故!”
萍水君叹曰:“噫!生不惧其死,死不吝其生。乡风如此,国之幸甚!”
复十年,张老之孙女职于馆,领吾游,述其事。至一树下,曰:“此乃阿翁树,吾父亲手植,吾祖居于此。”吾感其言,归而纪之。
又《馆史》纪曰:
公元1922年9月,安源路矿工人大罢工爆发并取得胜利。在此留下了两位共和国主席的革命足迹,更有五千余安源工农陆续参加红军,成为中坚主力。除二十余位开国将帅及高级干部外,其他绝大多数为国捐躯。 ...... 公元2008年初,特大冰雪灾害袭击南方国土,本馆遭受了严重损失。倒塌房屋三间,1922棵柏树损失殆尽,灾后补种1883棵(现已成林)。在近一个月的抗灾战役中,本馆员工及周围群众共计冻伤七人,牺牲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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