秋凉已经一个多月了,走过一片林子,一股浓郁的花香向人袭来,收脚一看,原来这是一片桂花林子,苍翠的桂花树的枝叶间是碎金般的桂花,黄灿灿一片,香气就是从它们中散发出来的。
走进母亲家,母亲在装了纱窗的阳台前看到一只蝉,说今天上午就听到蝉在叫,不知道它就在这呢。赶紧过去一看,果然一只拇指大小的黑色的蝉正停伫在窗纱上,薄得几乎没有的透明翅膀收拢着,用手一捏,吱地叫了起来,只是没有夏天声音的尖。放开它,就在阳台上飞蹿几下,又停伫在窗纱上,飞不出去。都已经秋天了,你还在这里干什么啊?忙碌了一个夏天,还没有忙够?竟然误入歧途,走到人家里来了。可能是外面秋风太寒太冷,进来寻找温暖的吧。记得买过一张台湾校园歌曲的碟,碟的名字就叫 《秋蝉》。歌是怎么唱来着?
听我把春水叫寒,
看我把绿叶催黄
谁到秋下一心愁,
烟波林野意悠悠
花落红花落红,
红了枫红了枫
展翅远翔双羽燕,
我这破衣过得残冬
总归是秋天
春走了夏也去秋意浓
秋去冬来美景不再
莫叫好春逝匆匆
歌曲用蝉的口吻唱出春去秋来,珍惜好时光。可是眼前这秋蝉可是让人有落魄之感,还误入困境。打开窗纱,把蝉放了出去,蝉吱的一声,抖动着飞出去,它不是直线飞出,也不是弧形绕出,而是抖动着,一上一下去蹿飞,很快消失在视野。秋凉天气了,它能到哪里去呢?如果真能够不叫好春匆匆逝,叫时间永伫,它也不必这么寒伧、着薄衣在秋风中瑟瑟,而是在燥热的天气里,口兹口兹地鸣叫。说的就是它。它应该钻进土里开始冬眠了,它应该再钻进土里生存九年,再来一次一鸣惊人?应该不是它的事了吧。它已经完成了自己一鸣惊人的过程,可以如秋叶般静美地停下来了。
我对蝉是有一种敬意,它在天空中飞舞,在树林中鸣唱之前,已经在泥土里奋斗了九年,在黑暗中摸索九年,然后才在阳光灿烂的初夏中,在梧桐树上,在柳树枝头鸣唱,把黑暗的几年郁闷地嘶叫出来,做一鸣惊人状,令人敬佩。小时候经常抓蝉,用蜘蛛丝绕在竹竿头,去粘嘶叫的蝉翅膀。成人后,知道了蝉的生活经历,便再不伤害它,不去惊扰它,任其在枝头渲泄般地嘶叫,叫一个夏天。它是夏天的一位歌者,一位诗人,它是一位愤怒的诗人、行吟的歌者,它在地下黑暗中的那么几年准备,就是为了在有这样阳光的夏天中宣泄,为了这么一次畅快的抒怀。然后,在美丽的秋色中,像浮士德历经艰难坎坷完成心愿一样,在一声美的赞叹和满足中,生命消逝。浮士德最后上了天堂,蝉也会上天堂的,它的追求是完美的,它在黑暗中准备了九年,只为这个夏天的歌唱,心愿实现了,它也满足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