从我记事起,我就知道,我爱我的父亲,很爱。也许是因为血缘关系,也许是因为父亲默默的爱护,也许没有为什么,就是爱。 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,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,性格看似软弱,其实比很多人都要坚毅。除了爷爷奶奶去世,我从未见过父亲流泪。对于父亲的经历,我也从没听他自己说起过,仅仅从与妈妈的闲聊中得知一二。父亲是景德镇人,16岁孤身一人来到萍乡,举目无亲,最初在萍矿一个农场工作,后来调入青山煤矿下井。父亲下班唯一的爱好就是写字,严寒酷暑从未间断。也是这个爱好,改变了父亲一生的命运。因为字写得好,先是被本单位的支会主席看中,经常去写黑板报;后又被宣传科长看中,调入宣传科。 在我小学的时候,父亲被单位派到南昌读了四年大学。刚开始,我每天盼着父亲回来,梦里经常梦到父亲像以前一样带我去职工澡堂洗澡,在大池子里疯狂狗刨,累得不行了,才被父亲抱回家。在父亲怀里或背上,我觉得是世界上最安全、最舒适、最幸福的地方,总能第一时间沉沉睡去。但后来的一次意外,让我们父子的关系降到了冰点。那天,天好黑,风好大,大风把我家的屋顶直接掀飞了,跟我拳头差不多大的冰雹直接砸到了家里。情况危急,妈妈把我和姐姐塞到床下。但那床只能躲得下两个人,我跟姐姐哭着拉妈妈,试图把妈妈也拉进去,没有成功。所幸最后妈妈顶着水桶躲在墙角才逃过一劫。从那以后,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觉得我不爱父亲了。父亲似乎知道,又似乎不知道,只是依然爱我。 读中学时,我跟同学比跳沟,结果脚骨裂,不能走路。父亲每天早上背着我上学,下班后又跑过来把我背回家。在父亲的背上,我似乎又找到了小时候的感觉,幸福、满足又安全,心中似乎有一缕阳光照射进来,暖暖的。转眼到了高中,我骑自行车发生了意外,缝了七针,因为伤口在头部,所以医生不建议打麻药。缝合时母亲在一旁落泪,父亲一手摸着我的头,一手紧紧攥着我的手,不停鼓励我:“亮亮,坚强一点,这医生很厉害,很快就好。”忽然间好像有一股暖流从父亲的手流遍了我的全身,伤口也一点不痛了,仿佛全身都是力量,心里满是感动。虽然父亲那次骗了我,那医生一点也不厉害,针没有缝好,后来又换了个医生,把伤口拆开,又缝合了一次,把我痛得不行。但我一点都不介意,父亲也觉得没什么:“实习医生嘛,总是有些失误的。”我感觉我又爱我的父亲了,很爱。 后来,我渐渐长大了,参加了工作,整天不知道忙些什么,早上出去,经常半夜才回家。父亲总是交待我注意安全,尽量早回,如果遇到坏人,不要看重身外之物,人最重要。他常说:“人要知足,要求不要太高,要求低点容易实现,也容易有幸福的感觉。”沐浴着父亲简单纯粹的爱,我的生活虽平凡,但稳定。如今我已结婚生子,最大的幸福就是带上老婆孩子回家蹭饭,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在一起。